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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/美亚
上次发了《新疆游,是我不配了》之后,大家都想看中年人在囧途续集,不禁感慨,喜欢围观别人倒霉真是人类的天性。
彼一时此一时,此时此刻,我正在坐在公海之上,右手边是望一眼就要被吞噬的黑,犹如宇宙初始撕裂留下的一句警告;左手边是一屋酣睡的家属,房间内干净、宽敞、巨型邮轮的颠簸,像摇篮的涟漪,一圈圈把人送进最深的睡眠。
下了新疆回来的飞机,我们马不停蹄赶到上海,坐上了日韩线的游轮,终于从旅行换到了度假频道。
这才是中年人的正道。
但新疆之行还是给了我很多深刻的回忆,比如骑马。
我曾在撒哈拉沙漠骑过骆驼,骆驼很高大,我站在它面前仰头与它面面相觑时,几乎都要诱发我的恐高症。
那会儿我年轻,对出片还有追求,于是简单测算了下,大漠孤烟骑骆驼,张张都是金镶玉,摔下去都是细软黄沙,有危险,但性价比很高。
去仙女湖的路,地势土质可不一样,需要翻山越岭淌小溪,来回俩小时。哈萨克族马队的马,看上去也都有股浓重的班味,随时要撂蹄子整顿职场的样子。
中年人正在进行紧张的内心评估,团队里下到8岁的小孩,上到60的老妪都已经跃然马上。
所以说,人情、面子这种文化基因,让中国人吃尽闷亏,我就这样从了众,上了马。
哈萨克马队单位领导眼光老辣,给我指定了他们团队最年轻帅气的哈萨克小伙领航,试图以美色转移我的恐惧。
小伙儿确实很帅,染了一头卓尔不凡的白发,领导没有考虑到,这个年纪和外貌的小伙儿,胜负欲太强,以至于无视我的存在,一路追赶,硬是从队伍最末拉到了第一名。
半路我的牛仔帽颠飞到了脑门后,帽绳卡在脖子上,过路的风一阵阵扼紧我的喉咙,我也不敢松开缰绳,手抓得比下一代教育还紧。
我唯一一次斗胆和白发小伙儿交流,是问他要怎么调整坐姿,才能让屁股没那么疼,他说,你蹬直腿,随着马的颠簸抬屁股。
我试了下,发现我没有这个能力。光是让自己不从马背上掉下来,已经极限地调动了我全身的肌肉。
我愤恨地想,到底是什么人,把骑马纳入旅游项目中,马术白纸黑字写在奥运会赛事里,它是一项运动啊。
好比你就想出来旅个游放个松,突然被拉去铁人三项。
仙女湖的景色确实迤逦秀美,像巴太和文秀告白时的眉目含情,也只有踏雪才配喝这湖里的仙水。
但你回头一看,一茬茬从马背上下来的游客,都是刚割完痔疮的走路仪态。
大自然好美,人类好丑陋啊。
下山后,在咖啡馆碰到个11岁的哈萨克小孩,他黝黑健壮,从小就骑马,一副过来人的老成。我问他是不是骑娴熟了,屁股就不疼了,他冷笑一声说:怎么可能,再怎么熟,屁股也还是会痛。
那一刻我居然感到了欣喜,这大概是我此生和于适距离最近的瞬间了,别看他金戈铁马,不世之姿,他骑马屁股也疼。
第二天,我依然需要保持割痔疮的姿势走路,因为我的屁股缝磨破了。
犹记年初我去哈尔滨,什么都没干,就在滑雪场山下摔了一屁墩,与此情此景,交相辉映。原来我旅游的阿喀琉斯之踵,是屁股。
当然,就像上一篇不是简单的游记一样,这一篇也不是单纯的吐槽,我觉得新疆给我的最大震撼,是它以伟大的力量,短暂地剥离了我的J属性。
上一篇文有大聪明评论,我玩得苦是因为我没有做攻略,他们玩得就很好。实际上,我是一个J人晚期患者,大到退休后的生活场景,小到出去拿快递一路卡点买咖啡洗头发,我都有详尽的路线规划。
我的少女时代是浪漫甚至散漫的,喜欢无所事事地浪掷人生。犹如每个中年妇女都会被逼成间歇性泼妇一样,每一个中年J人背后,都是分身乏术的责任,和争分夺秒的时间,J是一把生活的钩子。
这次新疆之旅,一时兴起加入,我原本就不知道规划。
旅行刚开始时,我还会临时抱佛脚,在途中找一点资料,给小朋友们科普,和同伴讨论Plan B。
但一路网络非常糟糕,路况颠簸,前路遥遥,时晴时雨,我渐渐在新疆广袤的怀中破罐子破摔,和小朋友们一起上车睡觉,下车胡闹,去哪里不再重要。
有一天傍晚,我爸打电话给我,问我到了哪里,我正站在民宿的观景台远眺群山送日落,小朋友们正拿着我的红色披肩,又怂又贱地撩拨遥远处的野牛。
我说我不知道,但这里很漂亮。
后来朋友告诉我,我们在唐布拉,这里是甜蜜之乡。 我说哦,难怪刚才服务区那么多卖蜂蜜的。
人生原本就应该是拼图,是草蛇灰线回过神来的惊喜。
到了安集海大峡谷,我才知道这刀削峭崖是从「现代抽象画中流淌出来的」,到了赛里木湖,我才知道眼前这汪碧玉是「大西洋的最后一滴泪」,即兴匹配,恍然大喜:这些人好会形容啊!可不是嘛!
报告数据显示,近八成受访职场人可以接受租金占月收入的20%以下,其中44%的受访职场人可接受的租金占月收入10%及以下。
有一日阴天,我们开了几小时车,到达目的地山顶景区,突然下起了大雨,我下车买了杯咖啡,咖啡师说没关系,这雨半小时能停,房车司机说这雨会一直下,并且很快变成冰粒。
老天的事,人类各执一词,我们决定听老天的,坐在房车里观雨等待,看灰色的云,错位盖在骏马群之上,慢慢把它们吞噬。
直到此时,我旋转手中的咖啡杯,才发现这里是空中草原那拉提。
没见到空中草原的晴空万里,没关系,雨中那拉提,今后就是我的那拉提了。
当我穿着短袖,睡眼惺忪站在独库公路滑雪场山下,整个人都恍惚了,仿佛刚才眼睛一睁一闭,睡过去一整个秋季。
哈希勒根达坂,我反反复复读这个地名,试图艰难地记住这个冬夏交汇的神迹。
我像个小朋友一样,一个接一个地开盲盒。因为未知,没有想象中的期待,就不会因为落空而遗憾,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懊恼,只会为所见即所得而雀跃。
在房车之旅的后半程,我几乎已经爱上了房车,与它产生了心灵的共振,可以在极度颠簸的山路里睡着。
我平躺着,随着房车的左突右冲,感受大脑的充血,双脚的失重,以及身体的腾空。
我知道此时窗外山峦叠翠,层层树影因为云朵的阴影,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绿。也知道牛马成群,勾勒出水墨画的意境,偶尔有玉树临风的牧羊犬蹿出来,破坏整体的安静构图。
我闭着眼睛眩晕,景色在心里徐徐展开,那种颠簸,有一种醉生梦死的抽离,给了我很纯粹的睡眠,哪怕我总是被抛醒。
我甚至希望,这条独库公路一直走不完,而我一直在房车里睡下去。
我的人生好像久违了这样的时刻,不用去想下一站是哪里,下了车是暖春还是严冬,反正都是美景。
中年人这一趟,这也算是拥有了局部旷野吧。